纳鞋声声

2022-09-29 00:00解放军报·■徐俊斌

  那天,母亲托人给我寄来一双新布鞋。记不清这是母亲给我寄来的第几双鞋了。看到它,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学生时代读过的那首唐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我出生在农村。记忆中,母亲白天下田劳作,晚上就坐在那里纳鞋底。夏天缝棉鞋,冬天缝单鞋,一年四季,寒来暑往,母亲似乎一直在没完没了地“穿针引线”。那时候,我们兄妹有五个,一家七口人,穿的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

  母亲纳鞋时,线穿过鞋底总会发出阵阵“哧哧”的声音。那声音格外悦耳,常常伴我入睡。有时听不到它,我甚至还会从睡梦中惊醒。

  高考那年,我每天要学习到深夜,母亲“哧哧”的纳鞋声也一直伴随着我。其间,母亲还会去做一碗鸡蛋羹,热腾腾地端到我面前。而后,“哧哧”声又响起。许多时候,直到我睡着了,母亲的针线活才停下来。

  我高考落榜后,母亲没有怪我,她依旧坐在那里纳鞋底。从那“哧哧”声中,我似乎悟出了什么。

  后来,我选择当兵入伍。离家前那段日子,我白天夜里都能听到母亲“哧哧”的纳鞋声。在我临走前,母亲熬红了眼睛,终于做完了一双布鞋。那天,她先是翻出几本我念过的课本,整整齐齐地装进我的行囊里,然后把那双新布鞋用布包好,小心翼翼地夹到书中间。将这一切放好后,她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当兵后,我每年都能收到母亲托人寄来的新布鞋。每次,我都会珍爱地捧着新布鞋端详许久。新布鞋的鞋底,针脚密密的,还有多种花样……为了纳好这些鞋,不知母亲又熬了多少个夜。想起那“哧哧”声,我就不敢懈怠,白天刻苦训练,夜晚认真读书。后来,我入了党、立了功,还顺利考上梦寐以求的军校。

  我结婚后,妻子经常去商场给我买各种款式的鞋,可我还是喜欢穿母亲亲手缝制的布鞋。那年夏天,我带着妻儿第一次回老家。看到母亲戴着老花镜做针线活的样子,听着她纳鞋底发出的“哧哧”声,孩子兴奋地央求他妈妈说:“妈妈,您也给我做双鞋吧!”从来没做过针线活的妻子一时无言以对。坐在一旁的母亲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笑着答应帮他做,并保证在他临走前穿上。后来,母亲开始不断给孩子寄来大小合适的新布鞋。

  如今,孩子都大学毕业了。我每次带他回老家,快到家里的老屋前,都会让他换上母亲做的布鞋。这既是让已经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稍感欣慰,也为了让孩子能永远记住这份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