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世上最美的诗
■冯斌
早上4点多，母亲转了两条关于我文章的链接。今年已经64岁的母亲，觉不太多，一醒来便习惯性地“潜”入我的朋友圈。她看到尽兴处，往往要分享，尽她所能去“鼓与呼”。
所以，一翻母亲的朋友圈，要么是我文章的链接，要么是拥军的内容，非常“整齐划一”。
作者冯斌与母亲合影。
其实，我能想象早已老花眼的母亲是怎么看这些文章的。很多时候，她就使劲眯着眼，凝视着小小屏幕。遇有我的照片，要将小图反复放大很多次，皱巴巴的手不知要摩挲屏幕多少遍……有时，甚至来不及拿老花镜，眼睛几近贴着屏幕看……
是啊，不太长的千字推送里，有妈妈想知道的世界——那个属于儿子的世界。
妈妈知道孩子在外面有更大的世界，可我却是她的全部世界。
记得有次失眠，在那个无梦的夜里，想起了妈妈。本想打个电话，却怕惊扰到老人，终究还是忍住。翻看着聊天记录，看看妈妈的自拍，看着自己和妈妈的合影，忽然就想起遥远又模糊的童年，想起妈妈操持着屋檐下那一方烟火、一张方桌。有些片段，放在角落却独自闪耀着。
小时候贪玩，回家晚了
妈妈捧着手责问
“你跑到哪个云南四川去了？”
妈妈怕孩子
丢在外面的世界
长大后恋家，离家晚了
妈妈抹着泪催促
“走吧，干出个名堂”
妈妈怕孩子
融不进外面的世界
妈妈，牵挂外面
就像孩子是她的世界
多少妈妈
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可天底下的妈妈
心里，都有最丰盛的世界
这是我写给妈妈的诗，而我却没怎么关心过妈妈的“世界”。我的妈妈，那么朴素，记得我在考上大学时，妈妈自告奋勇要送我上学，我嫌弃妈妈一口方言，“带不出门”，坚持让我姐送。离家后，望着窗外的柳芽新黄、河堤绿涨，我触及思念的重量，知道“鲈鱼堪脍”的背后是对妈妈的惦念。而我也察觉到，妈妈渐渐成为我成长的背景板，她不敢打扰我学习生活。
听姐姐说，妈妈常翻着通讯录有我的那页，手掌颤颤犹豫着，要不要给我打给电话。这竟成为她的“规定动作”。儿子在部队里忙，她常用这个理由，斩断相思，斩断随着年龄肆意增长的柔肠。她总在等着我的电话，每次通话，却总是我先撂电话，她在通话的那端，言犹未尽。
直到军校读书时，看到大学公众号发了一篇《一位军妈写给儿子的诗》，那个时候，很多战友羡慕这个学弟的妈妈，羡慕她会写，羡慕她的才华，她的体面。我读着诗，心里没有丝毫“失衡”和落差，我早已深沉地知晓，我的母亲不会写诗，却给了我诗样的时光。思及于此，我便写了一篇《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儿时，
母亲大手牵着我小手，
带我走过的那些旅程，都是诗。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现在，
我的大手牵着母亲小手，
陪她穿过的风雨，都是诗。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世界上太多的母亲也不会写诗。
但从南到北，
从过去到现在，
母亲拉扯我的双手，
都成了诗样的时光。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她从不缺乏诗的幻想。
她无条件地相信
我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她依旧美好。
她的美好，
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她有诗样的眼神。
那眼神，
在送别的车窗外，
一直张望着车子远去，
一如车内的我泣不成声，
将娘的身影刻入眼眸。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她让我和这个世界初相见。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她为我的世界带来了诗。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她让我相信爱会永恒。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她却是最写实的诗人。
为了孩子，
踏踏实实地付出，
是她笃定不疑的人生信条。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她依旧浪漫，
明知生活中不可能万事都完美，
但她却能为我做到了极致。
她生下我，
就不怕付出自己的一生。
而我终于发现，
世上再美的诗，
都不及母亲守护我的身影。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只要想起儿子，
娘的心头都是诗。
我的母亲不会写诗，
但母亲，
就是世上最美的诗。
那时候写着，写着，眼里含着泪，心里却充盈着感动。母爱的甜，是无数次辗转千回的牵挂，是这一生的浪漫与宠溺。六月，将迎来妈妈的生日，她看到这篇稿子，会惊喜，也会结结实实地感动吧。
妈妈一定没猜到，我为她准备了防脱发的洗发水。其实，我在多年前当兵时，就发现她稀疏而刺眼的发缝，而自己总是忽视着……是啊，在岁月的细节中看到“静好”不过是幻象，而妈妈对我的操劳，却是恒久不变。
我还为妈妈准备了一支不伤头皮的染发剂，时光蔓延进她的发丝，那一头花白已从发根白起，一片一片，无力抵抗岁月的侵蚀。
一根根白发里
埋着多少倔强的底色
埋着多少卑微的故事
埋着多少荒凉的温暖
母亲的白发不是白发
是闪着寒光的静谧浩渺的海洋
发丛里泅渡过背负我的艰辛
荡漾过养育我们的甜蜜
而她却被光阴 一直驱赶
被生活的流弹击中
相互的感受无从细说
掌纹里藏着
多少甜苦 喜忧
情感也随着岁月风尘
变得
细腻地无法触摸
想起孩子
柔肠就荡起不能平静的涟漪
久久 久久
像陈旧的藤椅
让思念的沉重
都化成低沉的喑哑
就像电视剧《人世间》片尾曲，“在妈妈老去的时光，听她把儿时慢慢讲。”岁月的列车不为谁停下，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从不会过时。
我们的幸福，不是过了不起的日子，是平凡普通的日子里，因为妈妈在，而情真意切的时光。
而我们，都是妈妈最坚实的依靠。
（作者冯斌，中部战区空军航空兵某旅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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