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军区某红军师:那闪烁在官兵眼眸里的“血性密码”

2021-01-03 20:21解放军报客户端·宋明亮 孙伟帅 刘永 胡世坚

捧着沉甸甸的礼物,陈闯闯度过了21岁生日——这是他“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因为这份礼物是一枚来自于阅兵场的徽章。

就在一个月前,公元2019年10月1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在北京隆重举行。20岁的陈闯闯作为陆军方队中的一员,踢着正步走过天安门广场,经历了“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陈闯闯。

抚摸着带有“70”字样的徽章,陈闯闯无比激动,因为这枚徽章里不仅包含了过去几个月辛苦训练流下的汗水,更因为他在这枚徽章里,看到了自己的青春与革命先辈的青春同频共振。

陈闯闯来自一支英雄的部队——新疆军区某红军师。这是一支由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创建和领导的西北红军部队,其前身最早可追溯到1932年3月成立的延川游击队。在此后的几十年里,部队南征北战,积淀形成了“对党忠诚、信念坚定,长攻善守、勇猛顽强,艰苦奋斗、开拓进取,热爱人民、甘于奉献”的红军师精神,铸就了“走遍新(新疆)西(西藏)兰(兰州)、听从党召唤”的厚重师魂。

2014年4月29日,习近平主席视察该师师史馆,在一件件实物、一幅幅图片前驻足观看,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部队领导:“要把红色基因融入官兵血脉,让红色基因代代相传。”

陈闯闯也不记得自己去史馆看过多少次。年轻的他,想在老照片的年轻面孔里寻找答案,关于青春的答案,关于血性的答案。

终于,在经历了阅兵的“终极挑战”后,他“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

当他佩戴徽章又一次来到史馆,仿佛听到了来自革命先辈的火热心跳。触摸脉搏,自己的心跳一样火热。原来,红军师的红色基因早已流淌进自己的血脉,而这,正是他坚持下来并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

不仅是陈闯闯,透过红军师每一名官兵的眼眸,我们都可以看到根植于他们心中的强大信念。正如该红军师某团政委徐东波所说,红军师的红色基因是他们与其他部队的最大不同,更是藏在每一名官兵心中的“血性密码”。

一、为国争光,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散发力量

耳边,大喇叭不断传来英语播报,那声音混着正午的阳光,直愣愣地扑面而来;身边,一辆墨绿色重装备运输车被晒得发烫,高大的车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深吸一口气,抻了抻迷彩服的衣角,张洁和战友对视一眼,相互点头,大步流星地上了场,走到那辆由主办方俄罗斯准备的重装备运输车前。目之所及,来自埃及的选手正驾驶着同一型车辆进入赛道。

“比赛时心里是憋着一股劲的。”时隔一年,再次谈及那次比赛,张洁依旧记得那时的感觉——“好像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力量”。

张洁在比赛现场。

张洁所说的比赛,是“国际军事比赛-2019”“汽车能手”项目。

2019年8月14日的正午时分,该项目在俄罗斯沃罗涅日州的汽车装甲兵训练基地开赛,来自中国、俄罗斯、埃及、委内瑞拉和老挝5国的参赛队展开激烈角逐。张洁参加的正是该项目中难度系数较高的重装备运输车驾驶。

2019年元旦那天,张洁接到了参赛选拔通知。接下来,是“200天,1344个小时”的魔鬼式训练。

“时间记得这么清楚?练车也能称之为‘魔鬼’?”记者好奇地问张洁。

“您知道摇摇把摇到吐是种什么体验么?”张洁笑眯眯地反问,语气里透着一丝骄傲。

作为比赛环节之一,驾驶员必须用最快速度操纵摇把将重装备运输车的车头顶起,与后面的挂车相连。在国内训练时,为了提升速度,张洁总把自己想象成一台拧紧了发条的机器,一秒一秒不断突破。直到有一天,超身体负荷的训练让这个年轻小伙子险些虚脱。

上天似乎总是和张洁在开玩笑。从2015年开始接触驾驶,张洁总是在参加比赛时碰到各种各样的状况,每一次信心满满而去,却又带着失望回来。“装甲团出不了汽车兵”的玩笑话,成了张洁心里咽不下的气。

“可是领导始终都没有放弃过我。”张洁目光笃定,“每次失败,领导和战友总是鼓励我来年再战。”这样的“不抛弃”让张洁有些意外,也坚定了他一定要“捧个奖杯回来”的信心。

国内的训练施行全程淘汰制。每天回到宿舍,累到无力的张洁都会悄悄在日历上画个对勾,“并非觉得度日如年,而是告诉自己,今天又是战胜了对手和自己的一天”。

7月26日,脚踏飞机旋梯,张洁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要出国比赛了。”

“好,别给咱中国丢人!”

简短的对话,是父亲对儿子的嘱咐,更是一名老汽车兵对一名新时代汽车兵的嘱托。

张洁和战友上场了。登车、倒车牵装、驶入限制路段……张洁和战友驾驶着19米长、300多吨重的重装备运输车一路飞驰,场外战友手中的秒表也开始飞奔。

张洁驾驶的重装车在赛道上驰骋。

耀眼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直射进来,又通过张洁脸上的汗珠折射出七彩的光。

4分28秒后,“浑身是毛病、上场时还有一个刹车失灵”的重装备运输车好像一头被彻底驯服的野兽,稳稳停在了终点线外。

1000米限制路段,零失误!跳下驾驶室,张洁和所有战友拥抱在一起,热泪奔涌。张洁以单项第一的优异成绩,获得“最佳重装备运输车驾驶员”。

比赛归来,张洁突然想起了自己曾听了许多次的故事:

新中国成立前夕,西北战场上规模最大、战斗最为惨烈的兰州战役打响,红军师7000勇士与国民党马匪守军在沈家岭进行了一场殊死鏖战,有的连队打到最后仅剩1人,最终打开了通往兰州的道路。

张洁曾无数次地想,当时的战友究竟是靠着怎样的力量,泯笑生死、战斗到最后一刻?现在,为国争光的他明白了,想打赢、敢打赢就是他们最大的动力。那种似乎已经陷入绝境的战斗,终会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二、第一次,她觉得离历史那么近、离战场那么近

打开手机,重叠而来的消息提示音让女兵王倩懵了。几十条来自家人朋友的消息,内容都是王倩那一双磨出几层老茧、带着点点伤疤的手。

王倩成了“网红”。各大主流媒体,几乎都有了王倩装填炮弹的身影,以及她那一双粗糙的手。

视频里,光秃秃的戈壁滩上,王倩正在装填炮弹。精干的短发,被风沙吹黑的皮肤,让人难以想象,镜头里动作麻利的士兵竟是个样貌清秀的姑娘。

对于自己的“红”,王倩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就是我们的日常训练生活,也没啥特殊的……”

说是“没啥特殊”,但其实王倩的生活轨迹早已因为身上的军装发生了改变,她成了同龄人中“特殊”的那一个。

两年前,正在读大学的王倩决定参军入伍,实现“花木兰式的英雄梦”。坐在火车上,王倩默默想:我去部队能干什么?女兵在部队能干什么?也能像战争片里那样行军打仗吗?……

王倩想到了一切她能想到的。而现实给了她更大的惊喜——一入伍,王倩就成为该红军师某团坦克车组的一员,成为新疆军区首批女子坦克兵。

王倩在进行炮弹装填训练。

突如其来的光环让王倩兴奋不已,但很快,王倩就明白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王倩是坦克车组中的二炮手。她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装填炮弹。一枚炮弹60多斤,不仅要抱得起、抱得稳,还得装得准、装得快。当王倩知道了一分钟装填12发炮弹才是合格水平时,“心态有点崩”。

透过帐篷的小窗户,隐隐可以看到夕阳。王倩望向远方,思绪又回到了两年前一遍又一遍搬运炮弹、装填炮弹的那个训练场。“数不清跑了多少趟,也数不清装填了多少枚,只记得经常是日头最毒时在训练,日沉西山时还在训练。”

从最开始抱着一发炮弹都走得摇摇晃晃,到一分钟可以装填五六发,再到一分钟八发,在经历了“胳膊早就不是自己的感觉”之后,王倩终于拼进了合格线。

第一次以战斗员的身份坐进坦克,王倩兴奋得“差点尖叫起来”。透视镜里那一方视野,在王倩的心中幻化成她的整个世界。手握着操纵杆,这个曾梦想做当代花木兰的女生,终于可以驰骋世界。

2020年7月,王倩参加了团里军体骨干集训,在最终考核里,以绝对的实力取得了女子3000米跑的第一名。

王倩在进行炮弹装填训练。

王倩的拼搏与坚持,在团里、乃至师里都是出了名的。全团不知有多少男兵都曾在训练场上见过不停奔跑的王倩。在他们心中,这个女兵似乎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可以,证明自己不比男兵弱。但在王倩自己看来,她的拼与韧,不仅是要圆上自己那句“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的玩笑话,更是因为她在奔跑中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人生路漫漫,你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对于王倩来说,成为合格的二炮手,装过的每一枚炮弹都算数。

2020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红军师的那辆“功臣号”坦克再一次成了官兵们谈论的主角。红军师老参谋长李国志曾驾驶着“功臣号”坦克在抗美援朝战场上驰骋杀敌,到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共摧毁了21辆敌军坦克。

王倩之前从没想过自己能和70年前那场战争发生怎样的联系,可因为成为了一名坦克兵,王倩感觉自己第一次离历史那么近,离战场那么近,“坐进坦克车,就好像能听到炮声隆隆”。王倩把这看做是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

凝视着照片上“功臣号”坦克车身上的21颗红五星,王倩觉得热血沸腾:“70年前,前辈们在异国战场上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三、那些光荣传统,就藏在你看得见与看不见的每个角落

在红军师某团政委徐东波的办公室里有一件宝贝——一张木质的办公桌。红色的油漆已经刷过一次又一次,仍难掩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徐东波轻轻抚摸着桌角,自豪地说:“这张办公桌是1966年部队移防新疆时带来的,当时一共带来8张,现在都还在我们团机关的办公室里发挥着作用呢!”

徐东波所在的红军师某团,前身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坦克学校勤务营。1953年3月,校勤务营扩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坦克学校教练团,1966年9月,部队从首都移防至新疆,成为了进疆的第一支坦克部队。此后数年,部队又历经多次整编,最终在2020年4月,整编成陆军某合成团,隶属新疆军区某红军师。

“战争岁月,陕北红军服从大局,为挽救中国革命作出重要贡献;和平年代,我们师历经十多次换防,不讲价钱,不谈条件。这就是从老一辈人身上继承而来的。”该师师长项士峰谈起师里的光荣传统,语气中满是自信与骄傲。

怎么能让这样的好传统在一代代官兵中赓续?这是时代给予红军师的新命题。

寻访小组在黑龙江省东宁市市委党史研究室查资料。

2019年,徐东波所在团派出一支3人小分队重走铁骑征战路,历时31天,途径8个省区、21个县市,累计行程14700多公里。

三名官兵归来,不仅带回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史料,更把自己“走”成了团史宣讲员。原本很多战友围着他们,只是想听听他们外出的趣事,不曾想,他们探访的人和事竟像有魔力般,把大家吸引了过来。

不仅是该团,师里也不断创新教育形式,新媒体、VR体验等陆续上线,“过去对历史不感冒的95后、00后,现在都成了红色历史的‘铁粉’”。

1999年出生的麦合木提·玉苏甫,是一名来自阿克苏的维吾尔族战士。入伍之前,他在家乡的公安系统工作了4年。那时的他,常听身边退伍的战友说“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来到红军师,麦合木提·玉苏甫惊喜地发现,这句被无数热血男儿视为座右铭的话,出现在了师史馆的显著位置。

1962年边境自卫反击作战中,该师官兵连续7天5夜实施战役迂回穿插,深入敌后180公里切断敌军退路。战后,毛主席称赞道:“古今中外都怕抄后路……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北京,中国人民军事博物馆。多年前,西北第一野战军授予该师两个团两面大旗——“长攻善守英雄团”“勇猛顽强英雄团”安静地陈列在馆内。2019年,两面鲜红战旗屹立于百面战旗之中,迎着新时代和煦的阳光通过天安门广场。

距离北京首都数千公里的红军师官兵们在战旗出现的刹那,爆发出掌声与欢呼声。

掌声里,是他们誓要接过先辈接力棒的力量;

欢呼声中,是他们定要守好国与家的庄严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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